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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述张长史笔法十二意》原文:
余罢秩醴泉<
/p>
,
特诣东洛
,
访
金吾长史张公旭
,
请师笔法。长史于时在裴儆宅憩止
,
己一年矣。
众有师张公求笔法
< br>,
或有得者
,
皆曰神妙
,
仆顷在长安师事张公
,
竟不蒙
传授
,
使知是道也。人或问笔
法者
,
张公皆大笑
,
< br>而对之便草书
,
或三纸
,
或五纸
,
皆乘兴而散
,
竟不复有得其言者。予自再游洛丁
,
相见眷然不替。仆问裴儆:“足
下师敬长史
,
< br>有何所得
?
曰:“但得书绢素屏数本。亦偿论请笔法
p>
,
惟言倍加工学
临写
,
书法当自悟耳。”
仆自停裴儆宅
,
月馀
,
因与
裴儆从长史言话散
,
却回长史前请曰·“仆既承九丈奖
诱
,
日月滋深
,
夙夜工勤
,
耽溺翰墨
,
虽四远流扬
,
自未为稳
,
倘得闻笔法要诀
,
则终<
/p>
为师学
,
以冀至于能妙
< br>,
岂任感戴之诚也
!
长史良久不
言
,
乃左右盼视
,
怫然而起。
仆乃从行归于东竹林院小堂
,
< br>张公乃当堂踞坐床
,
而命仆居乎小榻
,
乃曰:“书法
玄微
,
难妄传授。
非志士高人
,
讵可言其要妙
?
书之求能
,
且攻真草
,
今以授予
,<
/p>
可须
思妙。
乃曰
:“夫平谓横
,
子知之乎
?
仆思以对曰:“尝闻长史九丈令每为一平画
,
皆须
纵横有象。此岂非其谓乎
?
长史乃笑曰
:“然”。
又曰:“夫直谓纵
,
p>
子知之乎
?
曰:“岂不谓直者必纵之不令邪
曲之谓乎
?
长史
曰:“然
。
又曰:“均谓间
,
子知之乎
?
曰:“
尝蒙示以间不容光之谓乎
?
长史曰:“然
。
又曰:“密谓际
,
子知之乎
?
曰:“岂不谓筑
锋下笔
,
皆令宛成
,
< br>不令其疏之谓乎
?
长史曰“然
<
/p>
。
又曰:“锋谓末
,
子知之乎
?
曰:“岂不谓末以成
画
,
使其锋健之谓乎
?
长史
曰:“然
。
又曰:“力谓骨体
,
子知
之乎
?
曰:“岂不谓
[
走
+
翟
]
笔则点画皆有筋骨
,
字体自然
雄媚
之谓乎
?
长史曰:“然
,'
。
又曰:“轻转谓曲折
,
子知之乎
?
曰:“岂不谓钩笔转角<
/p>
,
折锋轻过
,
亦
谓转角为暗
过之谓乎
?
长史曰:“然”
。
又曰:“决谓牵掣
,
子知之乎
?
曰:“岂不谓牵掣为撇
< br>,
锐意挫锋
,
使不怯滞
,
令险
峻而成
,
以谓之决乎
?
长史曰:“然
< br>
。
又曰:“补谓不足
,
子知之乎
?
曰:“尝
闻于长史
,
岂不谓结构点画或有失趣者
,
则
以别点画旁救之谓乎
?
长史曰:“然
。
又曰:“损谓有余
,
子知之乎
?
曰:“尝蒙所授
,
岂不谓趣
长笔短
,
长使意气有余
,
画若不足之谓乎
?
曰:“然
。
又曰:“巧谓布置
,
子知之乎
?
曰:“岂不谓欲
书先预想字形布置
,
令其平稳
,
或
意外生体
,
令有异
势
,
是之谓巧乎
?
曰:“然
。
又曰:“称谓大小
,
子知之乎
?<
/p>
曰:“尝闻教授
,
岂不谓大字促之令小<
/p>
,
小字展之使
大
,
兼令茂密
,
所以为称乎
?
长史曰:“然
,
子言颇皆
近之矣。工若精勤
,
悉自当为
妙笔。<
/p>
真卿前请曰:“幸蒙长史九丈传授用笔之法
,
敢问攻书之妙
,
何如得齐于古人<
/p>
?
张
公曰:“妙在执笔
< br>,
令其圆畅
,
勿使拘挛。其次识
法
,
谓口传手授之诀
,
勿使无度
,
所谓笔法也。
其次
在于布置
,
不慢不越
,
巧使合宜。
其次纸笔精佳。
其次变化适怀
,
纵舍掣夺
,
咸有规矩。五
者备矣
,
然后能齐于古人。
曰:“敢问长史神用执笔之理
,
可得闻乎
?
长史曰:“予传授笔法
,
得之于老舅彦
远曰
:
吾昔日学书<
/p>
,
虽功深
,
奈何
迹不至殊妙。后问于褚河南
,
曰:‘用笔当须如印
印泥。
'
思而不悟
,
后于江岛
,
遇见沙平地静
,
令人意悦欲书。
乃偶以利锋画而书之
,
其劲险之状
,
明利媚好。
自兹乃悟用笔如锥画沙
,
使其藏锋
,
画乃沉着。
当其用笔
,
常欲使其透过纸背
,
此功成之极矣。真
草用笔
,
悉如画沙
,
< br>点画净媚
,
则其道至矣。
如此则
其迹可久
,
自然齐于古人。但思此理
,
以专想功用
,
故其点画不得妄动。子<
/p>
其书绅。”
予遂铭谢
< br>,
逡巡再拜而退。自此得攻书之妙。于兹五年
,
真草自如可成矣。
释文:
沈尹默解释颜真卿述张长史笔法十二意
张旭字伯高。颜真卿字清臣。
《唐书》皆有传。世人有用他两人的官爵称之为张
长史、颜鲁公的。张旭极精笔法,真草俱妙。后人论书,对于欧、虞、楮、陆都
有异词,惟独于张旭没有非短过。真卿二十多岁时,曾游长安,师事张旭二年,
略得笔法,自以为未稳,三十五岁时,又特往洛阳去访张旭,继续求教,真卿后
来在写给
怀素的序文中有这样一段追述:
“夫草稿之作,
起于汉代,
p>
杜度、
崔瑗,
始以妙用。迨乎伯英(张芝)
,尤擅其美。羲、献兹降,虞、陆相承,口诀心授,
以至于吴郡张旭长史,虽姿性颠逸,
超绝古今,而楷模精详,特为真正。真卿早
岁常接游居,屡蒙激昂,教以笔法。”看了以
上一段话,就可以了解张旭书法造
诣何以能达到无人非短的境界,
这是由于他得到正确的传授,
工力又深,
所以得
到真卿的佩服,
想要把他继承下来。
张旭也以真卿是
可教之材,
因而接受了他的
请求,诚恳地和他说:“书之求能,
且攻真草,今以授子,可须思妙。”思妙是
精思入微之意。乃举出十二意来和他对话,要
他回答,藉作启示。笔法十二意本
是魏钟繇提出的。
钟繇何以要
这样提呢?那就先得了解一下钟繇写字的主张。
记
载是这样的:
“夫欲书者先乾研墨,凝神静思,欲想字形(想象中的字形是包括
静和动、
实和虚两个方面的)
,
大小偃仰,
< br>平直振动
(大小平直是静和实的一面,
偃仰振动是动和虚
的一面),令筋脉相连,意在笔前,然后作字。若平直相似,
状如算子,上下方整,前后
齐平,此不是书,但得其点画耳(就是说仅能成字的
点画而已)
。
” 接着就叙述了宋翼被钟繇谴责的故事:“昔宋翼常作此书
(即方
整齐平之体)。翼是钟繇弟子,繇乃叱之。翼三年不敢见繇,即潜心改迹。每作<
/p>
一波(即捺),常三过折笔,每作一点画(总指一切点画而言),常隐锋(即藏
锋)而为之,每作一横画,如列陈之排云,每作一戈,如百钧之驽发,每作一点
如高峰坠石,每作一曲折如钢钩,每作一牵,如万岁枯藤,每作一放纵,如足行
之趣
骤。
”右军末年书,
世人曾有缓异的批评,
陶弘景认为这是对代笔人书体所
说的。萧衍则不知是根据何等笔迹作出这样的评论,
在这里自然无讨论的必要,
然却反映出笔意对于书法的重要意义。
钟繇概括地提出笔法十二意,
是值得学书
人重视的。
以前没有人作过详悉的解说,
直到唐朝张、
颜对
话,
才逐条加以讨论。
长史乃日:<
/p>
“夫平谓横,
子知之乎?”仆思以对日:
“尝闻长史示令每为一平画,
皆须纵横有象,此岂非其谓乎?”长史乃笑日:“然”。<
/p>
每作一横画,
自然意在于求其平,
p>
但一味求平,
必易流于板滞,
所以柳宗元的
《八
法颂》
中有“勒常患平”之戒。<
/p>
八法中谓横画为勒。
在
《九势》
中特定出“横鳞”
之规,
《笔阵图》中则有“如
千里阵云”的比方。鱼鳞和阵云的形象,都是平而
又不甚平的横列状态,
这样正合横画的要求。
故孙过庭说“一画之间,
变起伏
于
峰杪。”笔锋在点画中行,必然有起有伏,起带有纵的倾向,伏则仍回到横的方
面去,不断地,一纵一横地行使笔毫,形成横画,便有鱼鳞、阵云的活泼意趣,
就达到了不平而平的要求。所以真卿举“纵横有象”一语来回答求平的意图
.
又曰:
“夫直谓纵,
子知之乎?”曰:
“岂不谓直者必纵之,
不令邪曲之谓乎?”
长史曰:“然”。
纵是直画,也得同横画一样,对于它的
要求,自然意在于求直,所以真卿简单答
以“必纵之不令邪曲”(指留在纸上已成的形而
言)。照《九势》“竖勒”之规
说来,似乎和真卿所说有异同,一个讲“勒”,一个却讲
“纵”,其实是相反相
成。点画行笔时,不能单勒单纵,这是可以体会得到的。如果一味
把笔毫勒住,
那就不能行动了,必然不得要放松些,那就是纵。两说并不冲突,随举一端
,皆
可以理会到全面。其实,这和“不平之平”的道理一样,也要从不直中求直,笔
p>
力才能入纸,
才能写出真正的可观的直,
在
纸上就不显得邪曲。
所以李世民讲过
一句话:“努不宜直,直则
无力。”
又曰:“均谓间,子知之乎?”曰:“尝蒙示以间不
容光之谓乎?“长史曰:
“然。”
“
间”是指一字的笔画与笔画之间,
各个部分之间的空隙。
这些空
隙,
要令人看
了顺眼,
配合均匀,
p>
出于自然,
不觉得相离过远,
或者过近,<
/p>
这就是所谓“均”。
举一个相反的例子来说,若果纵画与纵画,横
画与横画,互相间的距离,排列得
分毫不差,
那就是前人所说的
状如算子,
形状上是整齐不过了,
但一入眼反而觉
得不匀称,因而不耐看。这要和横、纵画的平直要求一样,要在不平中求得平,
不直中求得直,
这里也要向不均处求得均。
法书点画之间的空
隙,
其远近相距要
各得要宜,
不容毫发
增加。
所以真卿用了一句极端的话“间不容光”来回答,
光
p>
是无隙不入的,意思就是说,点画间所留得的空隙,连一线之光都容不下,这才
算恰到好处。这非基本功到家,就不能达到如此稳准的地步。
又曰:“密谓际,子知之乎?”曰:“岂不谓筑锋下笔,皆令完成,不令其疏之
谓乎?”长史曰:“然”。
“际”是指字的笔画与笔画相衔接
之外。两画之际,似断实连,似连实断。密的
要求,
就是要显得
连住,
同时又要显得脱开,
所以真卿用“筑锋下笔,
皆令完成,
不令其疏”答之。
筑锋所有笔力是比藏
锋要重些,
而比藏头则要轻得多。
字画之
际,就是两画出入相接之处,点画出入之迹,必由笔锋所形成,而出入皆须逆入
逆收,
“际”处不但露锋会失掉密的作用,
即仅用藏锋,
还嫌不够,
故必用筑锋。
藏锋之力是虚的多,
而筑锋用力则较着实。
求密必须如此才行。
这
是讲行笔的过
程,
而其要求则是“皆令其完成”。
这一“皆”字是指两画出入而言。
“完成”
是说明相
衔得宜,
不露痕迹,
故无偏疏之弊。
近
代书家往往喜欢称道两句话:
“疏
处可使走马,密处不使通风。
”疏就疏到底,密就密到底,这种要求就太绝对化
了,恰恰与上面所说的均密两意相反。
若果主张疏就一味疏,密便一味密,其结
果不是雕疏无实,
就是
黑气满纸。
这种用一点论的方法去分析事物,
就无法触到
事物的本质,也就无法掌握其规律,这样要想不碰壁,要想达到预计的要求,那
是不可能的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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