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
苏珊
·
格莱斯佩尔(
S
usan Glaspell
,
1882
—
1948
)
, 20
世纪初美国小戏剧运动的代表人物,活跃在
20
世纪
初美国戏剧向本土化过渡的初期,在当时是和尤金
·
奥尼尔齐名的剧作家。以往评论界普遍认为她的剧作数
量不大,不能称作是
真正意义上的剧作家,因而对她的作品没有给以应有的关注。一般人对格莱斯佩尔的
了解
,大多限于她是奥尼尔的发掘者和资助人。其实,格莱斯佩尔的剧作极具个人风格,对戏剧创作也有
自己的独到见解,
甚至奥尼尔的有些剧作也受到了她的影响。
基于其地位的重要性,
从
20
世纪
70
年代开始,
这位美国早期的女
剧作家重新
“
浮出历史地表
”
,成为近来美国戏剧研究的热点之一。
?
格莱斯
佩尔在成为剧作家之前已经是一位颇为成熟的小说家,然而一般认为她
10
年的剧作家生涯才是
其创作的顶峰时期。最初她先尝试创作了一些独幕剧,如
《压抑的欲望》
(
Suppressed Desire
)
、
《琐事》
(
?
Trifles
?
)
、
《人民》
(
The P
eople
)
、
《把书关上》
(
Close the Book
)
、
《外界》
(
The O
utside
)
、
《女性的
荣誉》
(
Woman
?<
/p>
s Honor
)等。她坚持将社会生活引入戏剧,其作品往往涉
及一些当时敏感的政治事件,
有明显的现实主义风格。而作为女性剧作家,格莱斯佩尔在
创作中还特别关注女性话题,作品中的主人公
常常是独立而坚强的女性形象,表现出较早
的女性觉醒意识。此外,她还渴望在创作技巧上突破欧洲传统
戏剧的束缚,
不断尝试表现主义、
象征手法等现代主义的戏剧技巧。
这些戏剧实验始终贯穿在她的剧作中,
并更加明显地体现在之后的《贝尔尼斯》
(
Bernice
)
、
《界限》
(
The
Verge
)及获得普利策奖的《艾里森的
房子》
p>
(
Alison
?
s
House
)等多幕剧中。格莱斯佩尔公开上演的剧目总共
有
11
部之多,在当时与尤金
·
奥尼
尔均为普林斯顿剧社创作团体的领军人物。
?
作为戏剧活动家,格莱斯佩尔还是先锋戏剧团体
“
普林斯顿剧社
”
的创始人之一,扶植了一批像奥尼尔
一样的青年剧作家,包括后来她年轻的情人诺曼
·
马特森。应该说她对当时美国戏剧的发展有着不可替代的
作用,然而她在文学
史中的
“
缺席
”
状态却与其贡献极不相称。其成就常常被杰出的戏剧活动家乔治
·
克莱
姆
·
库克和
< br>“
美国现代戏剧之父
”
奥尼尔的
光辉所掩盖,很多时候只能成为他们的注脚,或是普林斯顿剧社及
美国小剧场运动的背景
资料。
?
战后的戏剧研究者们在重写美国戏剧史时认为,格莱斯佩尔的
创作根本无法与奥尼尔等一些当时的男
性剧作家相提并论,缺乏研究的价值。在这种思想
的影响下,四五十年代对格莱斯佩尔的研究和评论几乎
是一片空白。这一现象直到
70
年代女性主义批评蓬勃发展之时才有了一个较大的转变。
?
格莱斯佩尔在中国的研究才刚刚起步,甚至可以说是一片空白
。也是近几年国外学者的热情推介,一
些研究美国戏剧的学者才开始了解和注意这位与奥
尼尔同时代的剧作家。
?
《琐事》
(
1916
)是苏珊
·
格莱斯佩尔第一部独立完成的独幕剧,上演之时曾引起轰动。这个剧本在当
时看
来不仅在思想上非常激进,而且在创作手法上也力图创新,甚至带有某种实验性。它也是格莱斯佩尔
所有上演的剧目中最为著名,被评论界关注得最多的一部作品。这部独幕剧篇幅短小却意义深刻,在半
个
多小时的演出时间里讲述了一个耐人寻味的谋杀案。故事取材于格莱斯佩尔在得梅因当
记者时报道的一宗
真实的谋杀案。农民约翰在熟睡中被人勒死在自家卧室的床上,而睡在
他身边的妻子赖特太太却称毫不知
情。后来,她作为嫌疑犯被送到镇上的监狱关押候审。
而就在此时,农民黑尔夫妇、警长彼得斯夫妇和乡
村律师亨德森五个人进入了赖特家中,
以期收集到可以证明其谋杀动机的证据
……?
?
人物:乔治
·
亨德森(乡村律师)
?
亨利
·<
/p>
彼得斯(警长)
?
刘易斯
·
黑尔(一个住在附近的农民)
?
p>
彼得斯太太
?
黑尔太太
?
场景:约翰
·
赖特家的厨房像是被废弃了一样,里面阴森森的,杂乱一团:没有清洗的平底锅躺在
水槽
里,一块面包留在面包盒外,洗碗帕耷拉在桌子上,从种种迹象看来:活才干了一半
。后面的大门开了,
警长走了进来,身后跟着乡村律师和农民黑尔。警长和黑尔都已是中
年,而乡村律师还是个年轻人。大家
都紧了紧衣服,赶快向火炉边靠去。后面跟进来两个
女人:警长的老婆先进来,她长得瘦高个儿,瘦削的
脸有些羞怯;而黑尔太太体格稍显丰
满,相貌看起来自然,也更讨人喜欢。但此时她非常不安,进来时惊
恐地四下张望。两个
女人慢慢地走到一块儿,紧挨着站在门边。
??
律师:
(搓手)这下好了。过来烤火吧,女士们。
?
< br>
彼得斯太太:
(向前迈了一步)我不
——
冷。
?
警长:
(
解开他的外套,
离开火炉像是要开始干正事了)
黑尔,
这样吧。
在我们搜查这屋里的东西之前,
你先向
亨德森先生讲一下昨天早上你看到的情况。
?
律师:
顺便问一下,你们动过这里的东西吗?保持着昨天的原样吗?
?
警长:
(环视四周)还是原样。只是我想到昨天晚上气温已经降到了零下,就叫弗兰克今天早上
过来帮
我们生了火。要是大家带着肺炎查案子就不好了。不过,我嘱咐过他,除了炉子不
要动任何东西。你们该
信得过弗兰克吧。
?
律师:昨天该有人在这里留守的。
?
警长:
哈,昨天。那会儿我得派弗兰克去默瑞斯中心找那个精神失常的人。而我昨天也忙得不可开交。
< br>我知道你会在今天之前从欧马哈赶回来,既然我亲自察看过这里的一切
……?
p>
律师:好了,黑尔,告诉我昨天早上你来这儿时出了什么事?
?
黑尔:哈里和我推了一车土豆准备去镇上卖。我们出门就沿着大路走,走到这儿时,我对哈里说:
p>
“
我
去看看能否让约翰改变主意,和我一起
装个共用电话。
”
之前我已经跟他说过一次了。他拒绝了我,说
乡里
们闲聊得已经够多的了,他只想清静一点。我猜你也晓得他的话本来就不多。不过我
想,指不定到他家去,
当着他老婆的面说这个事儿可能会好一点。不过,我对哈里说,我
并没有把握他老婆会让他回心转意。
?
律师:
黑尔,这个嘛,我们晚点再谈吧。我倒是很想了解这些情况的,只是现在你还是先告诉我,昨
天早上你踏进这房子的时候,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
?
黑尔:
当时,我听不到声响,也不见有人来。我敲了门,可屋里头就是没人应。我琢磨着他们也该起
床了,那会儿已经过了
8
点。于是,我又敲了敲门,听见有
人说
“
进来
”
。我当时就没搞明白,甚至现在都不
明白。
可是,
当我打开门
——
就是这扇门
(指着那扇门,
两个女人仍然站在旁边)
,
还有赖特太太正坐在
——
那把摇椅上(指着它)
。
(他们都看着那把摇椅。
)
?
律师:她在做什么?
?
黑尔:
她正坐在椅子上前摇后摆的,手里拿着自己的围裙,像是在
——
打褶子。
?
律师:她看起来如何?
?
黑尔:哦,她看起来很奇怪。
?
律师:怎么个奇怪法?
?
黑尔:
嗯,她好像不知道接下来该干啥似的。好像在系什么东西。
?
律师:看到你进来,她有何反应?
?
黑尔:
这个嘛,我想她多少有点漠不关心。她并没有在意我。我说:
“
你好,赖特太太,天儿真冷,是
吧?
”
而她说:
“
冷吗?
”——
说完又继续在围裙上打褶子。嘿,我很吃惊。她既不叫我到火炉旁去烤火,也
不请我坐下,就在那儿坐着,甚至连看都不看我一眼。那我就说:
“
我想见见约翰。
”
她当时就笑了,如果
那也叫笑的话。我想到哈里和牲口还在外面,就有点急了,
“
我就不能见见约翰吗?
”“
不能。
”
她闷闷地说。
“
他不在家吗?
”
我问。
“
不是。在家
。
”
她又说。
“
那为什么不能见?
”
我有点不耐烦地问。她说:
“
因为他已
经死了。
”“<
/p>
死了?
”
我说。
她只是点点头,
却一点也不激动,
只是不停地摇来摇去。
“
为什么
——
他在哪
里?
”
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。她只是指着楼上,像这样(他自己
指着上面的房间)
。我站起来,想去楼上看看。我
从那儿走到这
儿,然后我说:
“
他为什么会死?是怎么死的?
”“
被绳子勒死的。
”
她说完
又接着给她的围裙
打褶子。唉,我出去叫哈里,因为我觉得或许得有个帮手。我和哈里上
了楼,看见他就躺在那
?
儿
……??<
/p>
律师:我很想到楼上看看去。这样,
你可以向我详细说明事情经过。现在继续把你的故事讲完吧。
?
黑尔:
嗯,我首先想到的是将绳子取下来,那像是
……
(突然停住,他
的脸抽搐了一下。
)
但哈里走
了过去,说:
“
别,他肯定已经死了。我们最
好不要动任何东西。
”
于是,我们就下了楼。她还是那样坐着。
我问道:
“
报案了吗?
”
她毫不关心地说:
“
没有。
”“
是谁干的,赖特太太?
”
哈里又问。他像是例行公事一
样。
她停下手里的
活儿说:
“
我不知道。
”
哈里问:
“
你不知道?
”<
/p>
她说:
“
不知道。
”“
你不是睡在他的身边吗?
”
哈里
又问。她又说:
“
是。但我睡在里面。
”“
有人偷偷把绳子套在他的脖子上,而你却没有醒?
”
哈里说。
她接着说:
“
我睡得很死。
”
哈里还想再问一些问题,但我说,我们最好让
她先将事情经过告诉验尸官或者
警长什么的。于是,哈里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瑞威尔,为
的是用那儿的电话找人。
?
律师:那么,当赖特太太知道你们
去找验尸官时,她有什么反应?
?
黑尔:她从那把椅子移到了另一把
上(指着角落里的一把小椅子)
。她只是坐在那儿握着双手,盯着下
面。我觉得我应该聊点儿什么,于是我就说,我来是想看看约翰愿不愿意装个电话。她突然笑了起来,接 p>
着又不笑了,并惊恐地看着我。
(律师拿出笔记本,做起了笔记。<
/p>
)我不知道,也许她并没有被吓住。我想
没有吧。不一会儿哈里就
回来了,罗依德医生也来了,接着你和彼得斯先生也赶来了。我知道的就这么多,
其他的
你们都知道了。
?
律师:
(
四下里看)我想我们应该先去楼上看看
——
再到外面棚舍和周围
转转。
(对警长说)你确定没
有漏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?任何可
以确定动机的东西?
?
警长:
除了厨房里用的东西什么都没有。
(律师又环视了一下厨房,然后打开橱柜的门。他踩上
一把椅
子,往架子上看了看。他脱出手来,感觉黏糊糊的。
)<
/p>
?
律师:这里简直一片狼藉。
(两个女
人靠得更近了。
)
?
彼得斯
太太:
(对另一个女人说)呀,她的果酱真的冻住了。
(又对律
师说)她就担心天一变,果酱会
被冻住。她说,炉火灭了,果酱瓶就会裂。
?
警长:哼,真搞不懂女人啊!都已经被控谋杀了,收押期间还
在担心她的果酱。
?
律师:在结束调查以前,她可能有
比果酱更需要担心的事儿。
?
黑尔:嘿,女人就爱关心这些鸡毛
蒜皮的事。
(两个女人又靠近了些。
)
?
<
/p>
律师:
(带着青年政治家的刚毅)虽然她们总在乎这些琐碎的事,
不过,要没有女人还真不行。
(女人
们并没有因此而释然。他走
向水槽,从桶里舀了一瓢水倒到盆子里洗了手,并用毛巾擦干净。他翻来覆去
想找块干净
点的地方。
)
脏死了!
(踹了一脚放在
水槽里的平底锅。
)
她这个家庭主妇可真不像样。
你们说呢,
女士们?
?
黑尔太
太:
(生硬地)农场里有很多活儿要干。
?
律师:那是当然。
(向她们微微鞠躬)但我知道有个狄克森县的农庄,他们家里的滚筒毛
巾就不是这样
的。
(他又扯了扯毛巾将其展开。
)
?
黑尔太太:那些毛巾很快就会被弄
脏。男人们的手并不一直像他们想象的那么干净。
?
律师:
啊,看来你倒挺忠于你的性别的。毕竟你和赖特太太是邻居嘛。我想你们也是朋友吧。
?
p>
黑尔太太:
(摇头)最近几年我很少来拜访她。我已经好久没来这房
子了
——
有一年多了。
?
律师:为什么呢?你不喜欢她吗?
?
黑尔太
太:我非常喜欢她。农民的老婆有好多事做,脱不开手啊,亨德森先生。而且那会儿
——
?
律师:怎么了?
?
黑尔太
太:
(瞅瞅四周)这儿压根儿就不像是个叫人快活的地儿。
?<
/p>
律师:是啊,这里令人很不愉快。我猜她没什么打理家务的本事。
?<
/p>
黑尔太太:嗯,我想赖特也是一样。
?
律师:你是说他们相处得不怎么好?
?
黑尔太
太:不,我可没这个意思。不过,我觉得要是有约翰
·
赖特在的
话,这屋子就叫人愉快不了。
?
律师:关于这个问题,我们待会儿
再谈,现在我想先去处理楼上的事儿。
(他向左边走去,从那上三个
台阶就有一个楼门。
)
?
警长:
我想彼得斯太太会把事情安排妥当的。她会为赖特太太收拾一些衣服和小物品。我们昨天离开
的时候有些匆忙。
?
律师:好。但我想看看你都收拾了
些什么,彼得斯太太,还得留意任何可能对我们有用的东西。
?
彼得斯
太太:好的,亨德森先生。
(女人们听到男人们上楼去了,四处瞧了瞧厨房。
)
?
黑尔太太:我就讨厌男人到我的厨
房来,东看看,西看看,还在那儿指手画脚的。
(她正了正水槽里被
律师踢歪的平底锅。
)
?
彼得斯
太太:自然的啦,他们也只不过是职责所在嘛。
?
黑尔太
太:职责倒是没错,不过我猜来生火的副警长可能在这上面蹭过。
(扯了扯滚筒毛巾)我
早该想
到这一点。怪她因匆忙间离开,而没把东西收拾好,似乎有点卑鄙。
?
彼得斯太太:
(走向屋子左后方角落
的一张桌子,提起盖着平底锅的毛巾一角)她摆着面包呢。
(静静
地站着。
)
?
黑尔太
太:
(目光落在一块放在面包盒旁边的面包上。面包盒就放在屋子另一头的矮架子上。<
/p>
她慢慢地
走了过去)她要把这个放到里边去。
(拿起那块面包,突然又扔下,注意力又回到果酱上)她的果酱真可惜
了。
不知道是不是全都坏了。
(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了看)
< br>我想有些还是好的。
彼得斯太太,
是的
< br>——
这儿。
(对着窗户拿着它)这也是草莓的。
(又看了看)我猜只剩下这些了吧。
(手里拿着瓶子,走到水槽旁,将<
/p>
外面的东西冲洗干净)大热天做这些辛苦活,她肯定难受极了。记得去年夏天的某个下午,
我自己也在做
草莓酱。
(她把瓶子放在屋子中间的那张大餐桌上
,叹了口气,想要坐在那把摇椅上。刚要坐下的时候突然
想到那椅子意味着什么。她缓缓
地将其打量了一番,又退了回来。那椅子由于推力前后摆动起来。
)
?